和心理医生一起笑傲江湖
南方周末这是一群勇敢面对自己的人，当白领生涯在抑郁中显得灰暗无光时，他们选择了———
和心理医生一起笑傲江湖
□本报驻京记者 卢嵘
当大多数北京人选择在家度过“十一”黄金周的时候，一个特殊的旅游团登上了从北京开往九江的1453次列车，他们的目的地是江西婺源。
这个旅游团被冠以“心理旅游”的名称。所谓心理旅游，简单点说，就是一个有心理医生相伴的旅程。外出旅游这么开心的事，为什么需要心理医生相伴？看看这个团的团员就清楚了，这是一个只有二十几人的小团，其中竟有19个是没有同伴的孤身游客，有多位还是心理咨询室的常客。他们缴纳1680元团费的目的是为了放松自己早已绷得很紧的心弦。
杨霞，此次旅程的“随军医生”，中国协和医科大学的心理学教授，也是心理旅游的创始人之一。大约在两年前，她就有了让心理治疗走出办公室的想法。那时，外地一些旅行社组织旅游团来北京的时候，因为北京的好的大医院比较多，有时候除了观光以外，还带团到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作为吸引游客的一个项目。有些外地旅行团就希望杨霞能给游客开心理讲座。这对杨霞是个启发。其实心理出现问题，严重的除了咨询治疗、辅助药物治疗外，要有效矫正很重要的是要有朋友，要进行户外活动，进行体育锻炼。杨霞就通过朋友找到百合旅行社的老总，因为竞争，他们也有开发新的旅游产品的愿望，双方一拍即合，然后就在国庆搞了这么个心理旅游。
这个团确实很有特点，从参团者的职业身份来看，“白领、个体”这两点最突出。“这些人全是白领，有三分之一多一点的客人是杨教授接待过的病人。客人的年龄分布从20岁到48岁，除了两位带着孩子的，其余的全是个人报名，这是比较特殊的。我们没有刻意地选择客人，可能是广告中强调了心理辅导，大多数客人都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组织这次旅行的北京市百合旅行社的郭月晨经理这样说。
“他们缺乏朋友，而且在感情上遇到各种难题或者在工作中压力很大，心理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问题，有的还很严重。最普遍的是强迫症或者抑郁症，这也是现代都市人最常见的心理疾病。”杨霞对这些出游者有这样的判断。
郭月晨从一开始就感觉到，这个旅行团的特殊绝不在参与者的身份与形式上，而在他们的行事方法上。有人交了钱就走，而有人对旅程的关心细致到卫生间内是淋浴还是浴盆、有没有浴帽、拖鞋是塑胶还是一次性的、天气情况是20摄氏度还是18摄氏度。尽管有心理准备，郭经理还是有些紧张：“我跟手下说，这个团有点不一样，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旅程之初确实显得有些阴郁。一位参团的女孩回忆道：“大家似乎都带着这样一个问题上了车：‘我是不是有病？’所以都不怎么爱说话。”
有调节气氛经验的导游在第二天火车抵达九江后，组织了庐山余脉石门涧的登山比赛：大家4个人一组，率先爬上山顶为胜，但规定必须是每组最后一个人到达山顶才算全部完成比赛。一位团友说：“我平时锻炼得不少，但爬这个山还是很累，也很紧张，有的时候还要别人帮忙。晚上到宾馆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就睡着了，平时我根本就睡不着。”
下午的活动是参观佛教净土宗的发源地———东林寺，组织者安排了一位在东林寺挂单的和尚给大家讲禅，这对这些层次不低的白领来说是个新鲜而又有意义的内容。不少人对禅产生了兴趣，纷纷向和尚发问，带团导游吴磊（化名）“不客气”地评价说：“他们并不是很特别，问题还是比较俗，比如问佛和菩萨有什么区别，问一些寺庙的规矩和术语。”
当天晚上安排了一次心理讲座，随团的中国协和医科大学的杨霞教授针对可能存在的心理问题讲了一些调节的办法。大家虽然听得仔细，却不怎么愿意发言，气氛多少有些闷。尽管如此，多数旅游者还是愿意得到一些适合自己的意见。供职于一家外企的王总感触很多：“专家列举的例子是我没有遇到过的，但我考虑到周围的人，有些员工工作积极性不高，精神委靡。这是因为什么呢？通过专家的讲座我能得到一点启发。”
旅程的重点婺源当然令人心情松弛，但大多数人更难忘的是漂流———在《闪闪的红星》的拍摄外景地，人们分头坐上四艘竹筏，沿着江水顺流而下。团友张小莉用“刺激”描述了这段紧张的旅行，“看着两岸的风景，我们不由自主地唱起了《小小竹排江中游》、《让我们荡起双桨》等几十首老歌。我的嗓子都唱哑了，我从来没有这样疯玩过。”
“疯玩”让大家慢慢地熟悉了起来，交流也渐渐多了起来。19个独行侠有默契地分成了四五个人为单位的小团体，旅途中小团体更愿意在一起聊天、打闹、打牌。
第四天的晚上，第二次心理交流和座谈在酒店的大平台上进行，大家坐在一起，有人依稀记得当天的情况：“有些夜色，有些星光，还有些微风，很放松。”这一次气氛活跃了很多，杨霞教授说：“他们愿意谈一点自己的情况和心理障碍，虽然几乎都是用‘我的一个朋友、我的同事’这样的人称，但听得出来他们讲的是自己，而且很愿意得到一些建议，得到相应的调节方法。”导游吴磊旁听了这次座谈，大家的坦然让他也道出了困扰自己的问题：在大家座谈的时候，他已经把酒店的窗户数了几遍。杨教授分析他患有“强迫症”，建议他在控制不了的时候做点别的事情，吴磊立刻拿起扫帚扫地试图让自己不再数窗户，大家善意地笑了。
分手时，团友们有些依依不舍，女大学生张云（化名）要回学校，跟大家不顺路，她拎着东西，一个人显得很孤单，心里也很闷。她想起了杨教授教她的方法，数起路上的公共汽车，数到第300辆的时候，她平静了下来。
旅游结束后，这个旅游团的团员一直保持着联系，关系比较好的几个人还经常一起出去玩一玩。组织者郭月晨打开自己的邮箱说：“大家到现在还保持着密切联系。现在我有三分之二的邮件是他们发给我的，开始的时候是一些问候，现在笑话特别多，我也经常把这些邮件转发给别人。”
“就是这样，心理旅游的效果最终表现在，以前的环境还在，矛盾还在，但是你看问题的角度和心理已经发生了变化。”杨霞满意地评论道。她对旅行的效果非常满意，并用心理学者的眼光分析了她的旅伴们：某某的强迫症是特别严重的，按照她的情况，来我办公室治疗的话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达到效果。她有很严重的洁癖，一来报名参加心理旅游的时候，首先问住几星级宾馆，还质疑农村能去吗，关心的是去的地方东西脏不脏。还有一个报社的编辑，我以前就认识，但从来没有发现她是一个又自我又挑剔的人，有性格障碍。她一上来就算旅行社赚了每个人400块钱，其实搞这次旅游每个人亏了100元左右。在旅游的时候，我们规定时间集中，她也还老爱迟到，总之比较自我。但到旅游后期，她就已经变了，变得温和也不斤斤计较了。她自己分析说，她是一个编辑，经常这样工作形成的习惯就是只要一看文章，那错误就跳出来，所以，她是一个爱挑剔的人，她觉得特痛苦。还有一个人正在遭遇婚姻危机。她的丈夫有了婚外恋，离家出走了。来心理旅游时，她特别心灰意冷，根本不关心旅游的内容，报名放下钱就走了。旅游完回家的时候，正遇见老公回来拿衣服，她也没有再吵闹，问她为什么，她说已经无所谓了。
郭月晨已经决定把“心理旅游”作为一个项目做下去。但是他强调：“我们提供风景，也提供专家，但心理放松还是要靠自己。我想强调的是，我们根本不是治病，事实上我们也没有能力给人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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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的精神科或心理科医生 718 2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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